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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5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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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5章

車窗外逐漸荒涼, 陸巡離開城郊,行進在莊稼簇擁的公路。陳佳玉以前試過記憶路線,然而每次出發地點不一樣,有時她逛著街就被請上車, 有時半夜出發, 視物困難, 有時路線迂回, 時間加倍,顯然故意繞路,每次只有最後一截沒有明顯標志的山路一模一樣。

她已將所有已知信息告知鐘嘉聿, 不知道他能否合計出粗略路線, 半路來劫道。

遠方竹林隱現, 寂寞沙沙聲似在耳旁。這一截百來米的筆直公路上, 一前一後只行進著兩輛汽車, 前車為陳佳玉乘坐的陸巡, 後車為一輛隨處可見的黑色小猛禽, 但氣勢囂張,陡然加速,陸巡在它眼裏都成小弟。

陸巡前方空無一車, 很容易激起司機的賽車欲望, 司機登時加速, 給陳佳玉秀了一把推背感。

陳佳玉胃部開始翻騰, 幾欲嘔吐。她調整呼吸, 重操阿嫂的做派, 冷冷呵斥:“會不會開車, 誰讓你突然加速?!”

司機從後視鏡瞥來一眼。這位阿嫂平時不管事,說話沒重量, 但老板缺席,她自然成了代言人,司機心有不服,卻不敢怠慢。

陸巡登時憋屈降速,逐漸回歸平穩。

小猛禽一鼓作氣轟鳴而上,旋即與陸巡齊驅並進。陸巡哪能咽下這口氣,立馬提速,引來女人怕死的尖叫。

小猛禽駕駛座窗戶忽然降下,司機短發利落,墨鏡冷酷,赫然是一個面無表情的女人。她左手扣住方向盤,右手一管黑洞洞的槍瞄準陸巡。

陸巡穿了防彈馬甲,無所畏懼,男司機齜牙咧嘴,笑容猙獰,猛打方向盤,準備沖撞。小猛禽也非等閑之輩,扭過車頭險險避開。時不我待,槍口陡然一沈,扳機扣下,一粒子彈準確無誤擊中陸巡左後輪。

陸巡驟然劇震,扭曲甩動,一如被踩中尾巴的蛇。幸好司機有經驗,龐然大物沒有立即翻車。然而也硬挺不了多久,小猛禽一頭親上來,陸巡直接側翻進路旁荒地。

從槍管出現那一刻,陳佳玉驚喜交織,反胃氣悶差點嘔吐,然後便似鹽漬橄欖一樣,在陸巡車肚甩來晃去,尖叫連連,最後隨著陸巡劇烈翻滾,定格成倒掛金鐘的姿勢。

血腥味撲鼻而來,陳佳玉只覺通體盡濕,不知是汗是血,眩暈之下四肢百骸似乎都不是自己的。她掙紮摸了一下濕意最重的額角,好彩,指腹與掌心還是原色。

司機呻.吟不止,咒罵不疊,西南官話特別的口音把和著血的怨氣凸顯得淋漓盡致。

陸巡車身微震,視線明暗交割,有人跳上車門,撬開了副駕座。

空氣煥然一新,最後一絲微涼消失,酷暑的悶熱強勢灌入。

“餵,你沒死吧?”女聲微啞利爽,像天堂來使不甚耐煩的問候。

“操.你媽,老子弄死你!”司機竭盡全力爆吼,反而逼出更濃烈的血腥味。

“操.你大爺,老娘沒問你!”厲小棉也不客氣,扒著門框跳進副駕座,踩著扶手箱側面和司機側臉,彎腰艱難打量後座,“陳佳玉,沒死吧?”

“活著……”聽見久違的呼名,陳佳玉熱淚盈眶,一口氣險些又喘不過來。救兵終於來了。

“女俠救我……”

厲小棉扯了扯嘴角,上一次這麽叫的女人已經被她平安送回國門,沒想到她又要“重操舊業”。

“再堅持一會,我先搞掂這個。”

靴底下男人不滿地嗡嗡,厲小棉使了點勁踩滅了聲音,捕捉到他撈手機的小動作,立刻一腳踹飛對方手腕。

“別著急,等下一定讓你給你老板打電話。”

灰色的豐田皮卡駛過美塞河,抵達周繁輝設在大其力的倉庫接頭點。鐘嘉聿一人從車上下來,左手依舊纏著紗布與石膏,表面略顯臟汙,到了使用期限。洞開的副駕車窗探出一只狼狗腦袋,舌頭耷拉,虎視眈眈環視諸人。

人群陸陸續續有人喊奇哥,不願喊的那一位抱胸作壁上觀,眼神譏嘲,偏偏管不住嘴巴。黑蠍子扭頭請示周繁輝一眼,“老板,恕我直言,張維奇現在這副樣子,恐怕不適合跟車。我知道他給您擋槍救了您一命,勇氣和忠心可嘉,但這是兩碼事。”

周繁輝一時沈默,靜候鐘嘉聿的精彩辯解似的。

鐘嘉聿沒有冒進邀功,也沒有怯場自卑,不疾不徐道:“要槍法,這裏有豬哢;要司機,這裏諸位都是。聽起來我好像並沒有出現的理由。但輝哥這次出貨事關賭場,如果沒記錯的話,輝哥之外,賭場現在我說了算。既然茶園代表都來了,賭場的人更加沒理由缺席吧?”

黑蠍子吹胡子瞪眼,指著鐘嘉聿的鼻子,“你——!”不出一個所以然。

鐘嘉聿氣定神閑,“謝姐,你是一個聰明人,這些話我不說想必你也明白,今天是關鍵期,輝哥一定希望我們一致對外,不要內訌。”

黑蠍子被駁斥得臉面無光,更為不滿,指著皮卡上的千裏,“這畜生也要去?”

“嘴巴放尊重一點,它叫千裏,”鐘嘉聿忍無可忍,“輝哥,千裏就相當於我的左膀右臂。我的左手暫時廢了,千裏的牙齒還很鋒利。要說在山地跑起來,謝姐可不一定是她的對手。”

“張維奇你少他媽在這滿口噴糞拿我跟一畜生比!”

黑蠍子平白無故被一條狗壓一頭,這口氣豈能咽下,積壓許久的憤怒即將沸騰。

周繁輝沈著臉主持大局,“好了,都給我少說兩句。維奇這一趟必不可少,黑蠍子你的角色也很關鍵。手心手背都是肉,你們兩個我誰也不偏袒,這一趟八仙過海,各顯神通,只有一個目標:安全出貨。”

全場鴉雀無聲,紛紛垂首,只有千裏還高揚下巴,似在嗅聞空氣裏的不對勁。

厲小棉把陸巡司機綁了押上車後座,給了陳佳玉一把小刀在旁看著,手裏依然握著僅消耗掉一顆子彈的槍。

她逼問出目的地,搜掉了司機的定位器,讓緊綴其後的手下帶上繼續前行。

司機手機在她另一手上震動,聲音愉悅又危險。屏幕顯示“老板”。

厲小棉的槍口懟上司機眉心,陳佳玉戰戰兢兢效仿,小刀架上司機脖子,鋒銳刀刃托著起伏的喉結。

厲小棉意外掃了她一眼,沒想這女人還算勇。她橫眉冷對男司機,行徑跟劫匪無疑,“想要活命就放聰明一點。配合我,放你走;不配合,你剛剛護主無能嚴重失職,回去也是死路一條。明白了嗎?!”

司機被槍管與刀鋒釘死,別說點頭,連口水也不敢咽。他只是一介奴仆,既沒受到周繁輝恩重如山的賞識,也沒有敢死隊的風骨,很快妥協,“是、是……”

厲小棉示意陳佳玉噤聲,按下接聽鍵立刻給司機一個厲害眼色。

“老板,”豆大的汗珠從司機額角滑落,一路沿著臉頰至下頜,滴到刀面上,“我、快把阿嫂送到了,路上一切順利。”

“看緊點人,”周繁輝似渾然不覺,“我們小玉看著單純,實際一肚子鬼主意,發起瘋來像得了狂犬病。”

周繁輝不是第一次貶低陳佳玉,以前她尚為奴隸,毫無尊嚴,發怒等同引火自焚,久而久之便麻木似的。如今自由在前方招手,自我意識逐漸覆蘇,當下她差點咬碎了牙齒。

厲小棉一邊細致觀察陳佳玉的反應,一邊還留神潛在的叛徒。槍管往前送了送,懟紅了他的眉心。

司機只是人之常情地貪生怕死,俘虜意識覺醒,低聲下氣聽令,“明白,老板!”

“等我命令,下一條電話不是打道回府就是送她上路,”周繁輝跟吩咐殺雞煲湯一樣稀松平常,“讓我們小玉講電話。”

陳佳玉瞥了一眼厲小棉,知道她跟鐘嘉聿關系匪淺,第一次在他的熟人面前跟周繁輝暧昧有種非比尋常的犯賤感。

“叔叔……”她深深低頭,口幹舌燥,“我在這。”

“小玉這次再乖一點,等叔叔回來賞你喜歡的雪茄。”周繁輝笑意隱然,電話隨即掛斷。

陳佳玉憋出一身薄汗,耳旁求饒喚回清醒——

“不要殺我,阿嫂不要殺我,我什麽都聽你們的。”

手腕給厲小棉拉了下,陳佳玉怔忪收刀。

司機脖頸莫名暈開了一線淺淡血跡。

周繁輝查崗完畢收起手機,對人群裏的一個示意。那人立刻出列,張羅道:“現在開始換手機,各位配合一下。”

鐘嘉聿第一個不配合,但也沒應付那人,直接看住周繁輝:“輝哥,我需要到醫院換一下紗布,大概一個小時左右。”

周繁輝一時不語,黑蠍子迫不及待當發言代表,“換紗布還那麽折騰,哪不能換啊,這裏就有現成的醫藥箱,你該不會是給誰通風報信吧——”

“維奇,”周繁輝打斷道,“事關以後生活質量,手傷還是馬虎不得。”

黑蠍子當下黑了臉。

鐘嘉聿不驕不躁道:“謝謝輝哥關心,我速去速回。”

周繁輝慢條斯理繼續:“讓豬哢跟你走一趟,大其力不是美塞,多一個人多一份安全。”

豬哢領命,“是,老板。”

鐘嘉聿自然沒有拒絕的餘地,似渾不在意笑道:“還是輝哥考慮周到,那我就暫時借豬哢一用。”

鐘嘉聿讓出駕駛座,把千裏請到後座。

黑蠍子再度挑刺:“張老板,怎麽上醫院還帶狗?”

鐘嘉聿左肘搭在窗沿,“我剛說過,千裏就是我的左膀右臂。謝姐見過有人出門不帶手嗎?”

暮色四合,飛霞連天。

陳佳玉不敢想象又一次抵達大其力。上一次她偷渡過來,哪怕更換了衣物,走到街上依舊顯眼。且不說她臉上沒塗當地女人愛用的一種防曬防蚊米黃緬甸粉,一身異於土著的膚色足以出賣外來者的身份。沒多久便遭遇劫匪,她不得不聯絡周繁輝,哪怕仿刻蘇式園林的周宅比賊窩好不到哪去……

小猛禽開進一個門庭若市的院子,小樓破舊滄桑,若不是進出漆著AMBULANCE的白車和橙色背印RESCUE的人,陳佳玉還不知道到了醫院。

陸巡司機被撂在美塞,手機在她身上,她換了一套新置的普通行頭跟厲小棉進醫院,七拐八繞上了天臺。

水泥地板反彈著酷熱暑氣,蒸得人心煩意亂。一路陳佳玉都不敢多問要去何處,鐘嘉聿的夥伴必然如他一樣,能說的一定交代,不能說的問了也無用。張望一圈,管道錯綜覆雜,衣物飄蕩,不像存在停機坪,應該不是豪華的直升機套餐。

“在這等一會。”厲小棉踩上一處水管,占據視野高地,盯住左右兩個天臺口。

陳佳玉寄予100%的信任,連等人或物都沒深究。愁腸百轉,欲言又止,即將脫口前忽然被冷冷喝止——

“感謝就免了,有人替你謝過了。”

陳佳玉被猜中心事,羞怯一笑,懷著十二分的真誠:“麻煩你們了。”

厲小棉比她高小半截頭,四肢修長結實,雙臂疊在胸前,肌肉隱現,看似休閑,實則戒備。

豐田灰色皮卡剛拐進醫院停車區,鐘嘉聿便註意到那輛黑色小猛禽,隔了幾個車位停好車的,他給千裏拴了繩,交給豬哢,“幫我看著,我去去就回。”

千裏不滿吠了一聲,豬哢意見更大,“我想老板不是這個意思。”

周繁輝必然不願意看見他們任何一人落單。

鐘嘉聿說:“這裏可不是寵物醫院。”

豬哢怒上心頭,“你把狗帶到這裏來,故意的吧。”

不遠處,醫院保安已然虎視眈眈,就等著他們牽狗過來強加阻攔。

“不帶出來,回去我還能看到狗嗎?”鐘嘉聿冷著臉,垂下右手讓千裏蹭了一下,寬撫道,“千裏聽話,在這呆一會,不許亂叫。”

千裏煩惱地汪汪。

豬哢的暴力都用在槍口,對狗倒是沒有苛責。

“最多四十分鐘。”

鐘嘉聿路過保安不急不躁進了醫院,等一出了豬哢的視野,便提速一路直奔天臺。

樓梯口傳來急促足音,厲小棉掏出槍,機敏地拉著陳佳玉藏到墻邊,熱氣未散的墻壁熨燙著她們後心。

足音陡然消失,一股微妙的氣場蛇一般貼著墻角而來。

厲小棉深吸一口氣,猛然轉身,登時四目相對,槍口互指,對峙姿勢近乎覆刻,帶著同一種果決與精準,旋即,兩人幾乎同時收槍,更將默契推至巔峰,一如形影相隨。

“人呢?”鐘嘉聿往後腰別起手.槍,粗喘大氣問。

厲小棉讓到一邊,往墻後擡了一下下巴。

陳佳玉早聽出聲音,不待示意便上前兩步,闖進剛轉過墻角的熟悉懷抱,親切的名字徘徊嘴邊,尚未啟齒,便被堵住,屬於鐘嘉聿的味道灌進她的心底。

厲小棉在閉眼之前翻了下白眼,冷聲吩咐:“十分鐘。”

鐘嘉聿潦草點頭,將陳佳玉攬到天臺出口的後面,捧著她的臉端詳。她換下了講究的旗袍,臉蛋洗去脂粉修飾,眼裏多了對自由的直白神往,整個人似乎回到單純的十八歲,哪怕貧窮,也沒磨滅她對象牙塔的渴望。

他忽生感慨,“這才比較像我記憶中的你。”

回憶往昔總令陳佳玉覺得不祥,冥冥中暗示現下沒有比過往更吸引人的東西。

“就要走了,是嗎?”

天色漸暗,鐘嘉聿立體的五官卻分外清晰,映入眼簾,刻入心底,成為連綿起伏的千峰萬壑,每一根線條與每一個棱角都是他的音容笑貌。

他點點頭,從她短袖的拎出鑲了煙仔白毛的時來運轉吊墜,可能剛才硌疼了。

“他見過這個嗎?”

“嗯。”陳佳玉頷首,哪怕蜻蜓點水地提及,另一個他總令人生怒。

鐘嘉聿單少繞到她後頸,直接摘下鎖骨鏈,兜進褲袋,“給我留個念想。”

陳佳玉一驚,理智跳閘,問了一個膚淺的問題:“你不跟我一起回去嗎?”

話畢,才想起鐘嘉聿自始至終沒表達過“一起回國”的意思,就連她主動開口請求帶她走,他僅是說“我送你回國”。他不負一個中國警察的良心,卻註定要負了她的真心。

“回國好好生活,忘記金三角的一切,”他拉起她的右腕,吻她地圖般的紋身,“記住這個就夠了。”

陳佳玉連忙搖頭,從要求他一起回去,降級成另一個卑微的渴求,“你一定會回來,是嗎?”

鐘嘉聿深深註視那雙小鹿眼,她的無辜就似一面鏡子,照出身邊男人的卑劣根性。有一瞬間他看見自己的軟弱,就像老閆早就看透的那樣。他也動搖過,想丟下一切一走了之。

陳佳玉泫然哀求,一退再退,“嘉聿哥,七年前你不要我,現在也不要我了嗎?”

鐘嘉聿無法回答,再雄心壯志的理想,只要與她的渴望相悖,都將是傷害。

他緊緊擁住她,混合了夏季餘熱的擁抱分外灼人,眼淚也無法降溫。

“記住我的話。”

他只有叮囑,沒有承諾。

“時間快到了。”厲小棉迫不得已催促,另一處樓梯口傳來窸窣,她再度進入防禦狀態,飛撲藏身在門後。

然後,她以相似的姿態迎來了另一位同黨。

“許咚來了。”

厲小棉回頭跟鐘嘉聿通氣。

許德龍身高介於鐘嘉聿和厲小棉之間,相貌普通,泯然於男人堆裏,若不是偶現犀利眼色,很難猜測他的真實身份。

陳佳玉腰間有力的大手從攬姿變成了輕搡,只聽鐘嘉聿說:“該走了,到了口岸可能要配合辦一些手續。”

她慌忙攔在他身前,仰頭直視那雙正邪難辨的眼眸,“我沒吃那顆藥。”

鐘嘉聿怔忪定在原處,鮮有地失態一瞬。但願他思索的不是真偽,而是去留。

“我有可能懷孕了,”陳佳玉飛快的語速藏不住戰栗,“可能有一個多月了,你讓我等你回來,行嗎?”

戰友親切的身影近在眼前,也隱然將重任交還到鐘嘉聿肩上。他永遠不可能任性自私一走了之。

“記住我的話。”鐘嘉聿決絕扣住她的右腕,把她往一臉高原黝黑的男人方向送。

陳佳玉成了現場唯一的陌生人,餘下三人默契點頭,未交談一句,眼神達成一致約定,厲小棉拉上她跟許德龍走。鐘嘉聿沒有目送,扭頭便鉆進來時的天臺口。

四人就似炎炎夏日的四滴水,在酷熱難耐的天臺瞬間蒸發。

陳佳玉如墜夢境,恍恍惚惚,沒有一點逃逸的真實感,好像普通趕車出行一般。

厲小棉在大樓門口與他們分道揚鑣,陳佳玉給帶上另一輛防彈陸巡,車裏兩個本地面孔的彪形大漢一前一後候著。

“雇傭保鏢,這一路回去他們比較熟。”許德龍替她拉開後座門,簡單解釋,四顧提防後坐到副駕。

駕駛座的保鏢用緬甸語問:“可以走了嗎?”

許德龍剛要回答,左後視鏡忽然閃現一道熟悉人影,步履緊促,從車尾逼近後座,敲了敲窗戶。

“操.你大爺不要命了?!”許德龍推門掩護,探身低吼,不但罵臟是一口厲小棉的風格,幹的也是跟厲小棉一致的放風活,“還來這裏幹什麽?!”

“給我三十秒。”鐘嘉聿沈聲扔出一句。

外面人擋住,陳佳玉開不了門,急忙降下車窗,緊緊抓住鐘嘉聿探進來的右手。

他神色切切盯住她,“單名一個‘逸’字,逃逸的逸。”

若在幾分鐘之前,陳佳玉一定還有心思打趣那天之後他是不是真的翻過詞典。

掌心的溫度遠沒有胸膛的赤熱與寬闊,他們心裏缺憾急劇擴大。

“好,叫鐘逸,安逸的逸,”她含淚點頭,戰栗通過相連的雙手,抵達他的心窩,“嘉聿哥,我等你平安回來。”

鐘嘉聿松開手,摸了下她的臉頰,轉身消失於茫茫夜色,依舊只留下叮囑,沒有任何承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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